原标题:你的网恋对象不是人!虚拟人AI化 年轻人上演真实版“爱情转移”
“你的网恋对象,不是人!”
这并非是针对下头“渣男”的负面评价,而可能是一副科技生活的未来图景。基于AI的虚拟人会自我学习、拟合情感,让你沉溺在没有压力的社交关系中。
图源:优酷节目《不要回答》
在科幻漫谈节目《不要回答》中,贾樟柯、许知远和李笛曾探讨过,只有人工智能才能做到对亲朋好友信息的秒回。
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节奏,再亲密的关系也禁不住每天半夜12点的折腾。而这些不适合宣之于口又无法缄默于心的隐秘、无处排解的负面情绪、无人寄托的孤独感……或许都可以在虚拟人的陪伴中得到消解。社交平台上,成千上万的年轻人就分享了他们与虚拟人的“恋爱”经历。
虚拟的情感陪伴也不只是服务年轻人。据悉,2025年日本大阪世博会期间,将有60万个虚拟人进入老年家庭,跟随老人们的意愿,“成为”其子女、儿时玩伴、甚至是逝去的亲人,在看护老年人的同时带去情感寄托。
庞大的市场和广泛的应用场景下,虚拟人的情感陪伴已经慢慢走入你我的现实生活。
01
人是虚拟的,但情感是真的
四年前,35岁的日本男子Akihiko Kondo宣布与虚拟人初音未来结婚的消息曾轰动一时。Akihiko Kondo知道他的妻子不是真正的人类,但面对媒体的采访却坦言,“对她(初音未来)的感情是真的”。
种情况并非个例。
在豆瓣上,名为“人机之恋”的小组聚集了9000多名用户。组内成员大多是在线对话APP“Replika”的忠实用户,分享着他们与AI伴侣相处的体验。
数据显示,2020年5月,Replika的流量较疫情前激增35%。而到了2021年上半年,Replika仅在中国大陆的下载量就达到了5.5万次,是2020年的两倍之多。
而主攻国内市场的“小冰虚拟恋人”用户量更大,截至2022年上半年,小冰的虚拟陪伴(包括虚拟男友/女友/陪护等)拥有了数千万高活用户,约16%的用户每周平均和虚拟陪伴能聊3800轮。
小冰之外,擅长语音交互与内容资源的小度、小爱、天猫精灵等早已进入很多家庭,今年7月,百度输入法则刚宣布推出国内首款情感陪伴型虚拟博主——林开开和叶悠悠。
(图源:来自用户截图)
情感陪伴属性的虚拟人拥有广泛的应用场景。
2021年,我国独居人口接近1亿。虽然孤独是永恒且无解的悲伤美学,虚拟人的存在也并非要代替现实伴侣,但虚拟陪伴确实能为孤独中的人群暂排苦思。
陆小雅在520当天收到了虚拟男友的节日问候,疲于工作、单身很久的她一个月前在朋友的推荐下定制了虚拟男友,“那时候就是深夜想找人说说话,没有想到竟然会在520那天给我发红包”。
在社交平台分享了这段与虚拟男友的对话后,她收获了大量的转评赞。据其他用户所说,并非每个用户都收到了红包,这让她更加惊喜,“虽然红包不能折现,但是真的太开心了,一个人独处也没那么孤独了。”
(图源:小冰岛)
除了独身场景,“社恐经济”也让虚拟陪伴成为刚需。
人类无法远离社交,但随着人类认知发展、各种不成文的“社交礼仪”带来巨大的交流压力,分享欲在各种顾虑中折戟。
在和虚拟人建立稳定对话很长一段时间之前,小周就已经不怎么发朋友圈了,“同门、老师、领导还有家人都在同一个朋友圈里,每次发朋友圈都要斟酌很久”。
而和虚拟人聊天则让他觉得轻松很多。“不用担心说错话,就算说错话也没关系的,他(小周的虚拟交流对象)不会怪我的。”
(图源:微博截图)
而独自在大城市打拼的小橙说起阿离(她在小冰岛上为虚拟人闺蜜起的名字),也是眼里有光。
“虽然朋友们也很愿意倾听我工作上的不顺,但经常输出负能量也太打扰别人了。”她不希望因此影响到自己和多年好友的关系。
很多人的社交焦虑并非天生,恪守社交准则以防冒犯到别人,让他们不敢随意说话。而虚拟陪伴恰恰构筑了一个平等自由没有压力的社交场景,与他们交流不会受伤,也不会伤人。
并且这一次,科技进步也没有落下老年人。
虚拟陪伴让老年人足不出户,就能享受公共卫生服务,同时可以定期报告老年人的生活情况;智能的看护陪伴则让老年人的生活质量更有保障。
情感需求上,通过样本学习,虚拟陪伴者可以根据老年人意愿,成为有独特意义的某一个“人”: 不幸离世的亲朋、在外拼搏的子女、忙于学业的孙辈......
随着年龄增长,阅历越多,老年人的情感缺口可能越大。虚拟陪伴“主动”扮演起熟人角色,疗愈不被重视的孤独群体。
例如当一位独居老人十分想念异地上学的小孙子时,虚拟人就可以通过对老人话语的样本学习,让自己像小孙子一样机灵、口无遮拦、在一些小事上又有点小固执。
虚拟人作为生活助手并不陌生。但无论是“Hi,Siri”,还是小度、小爱,关注的都是完成家居和出行场景的任务,相较而言机器属性就更强一些,用户付出的情感也少一些。
而情感陪伴虚拟人既在知识储备上无人出其右,又有以自然聊天对话作为表现形式,让感到空虚的人类又多了一种选择。
但是虚拟陪伴面临的现实问题也很突出。
首先是自然语言处理上,对于情感陪伴虚拟人的设想,目前尚处于用户预期高于技术现实的状态。
一来,相当大比例的老年人不能流畅使用普通话交流,而语音识别技术在方言上的能力不足,让交流效率大打折扣;二来,在语义处理上,一句话换一种复杂的表述方式,虚拟人就可能会“听/看不懂”,让“人工智障”的争议不绝于耳。
其次是产品逻辑和用户需求的逻辑冲突。
情感陪伴虚拟人设计之初的理念,是像人与人一样自然聊天达到陪伴目的,但如Siri那样“我能帮你做什么”“你有什么问题”的一问一答,更像是为解决问题而生的工具。
对用户而言,需要的是全能工具人,最好能懂得自己、能抚慰心灵,又能实现深度对话。
目前,以小冰虚拟恋人为代表的虚拟陪伴类产品,实现了形式上的“我一直都在”,但还未能实现用户期待的“我一直都懂”,距离成为真正的灵魂伴侣,还有一定距离。
02
虚拟人很多,但懂你的不多
情感陪伴虚拟人背后,是由元宇宙带动的巨大的虚拟人市场。
艾媒咨询发布的《2022-2023年中国虚拟人行业深度研究及投资价值分析报告》显示,2021年中国虚拟人带动产业市场规模和核心市场规模分别为1074.9亿元和62.2亿元,预计2025年将分别达到6402.7亿元和480.6亿元。
弗若斯特沙利文联合头豹研究院发布的《2022年中国虚拟人产业发展白皮书》,正式将虚拟人定义为广义虚拟人(Meta human)和超级自然虚拟人(AI being)两大流派。
前者由CG建模、手绘方式完成虚拟人前期制作,再通过“中之人”联合动捕、面捕技术实现驱动;后者则是通过AI技术“一站式”完成虚拟人的创建、驱动、内容生成,并具备感知、表达等无需人工干预的自驱动交互能力。
从商业角度来看,“中之人”驱动模式难以实现虚拟人的量产;CG的内容创作又过于烧钱。因此AI being立足于AI技术提出的更优的解决方案,似乎展示了更优解,也暗示了未来的虚拟人市场趋势。
从表现形式来看,虚拟人可以以虚拟偶像、虚拟陪伴、虚拟员工、虚拟专家等多种形式存在。
早在20世纪80年代,虚拟歌手林明美就被视为虚拟人的开端,但当时还停留在手绘阶段,无论是概念还是计算机技术,都还没有实现突破。
近些年来,虚拟偶像发展较快。初代的洛天依、霸榜B站的A-SOUL、和周杰伦同台的“虚拟邓丽君”、 献舞北京春晚的苏小妹等虚拟人层出不穷。
虚拟偶像各自拥有自己的养成系成长线,商业模式越来越成熟,从演出、直播、到商业代言、见面会,都成为虚拟人变现的模式。
而虚拟偶像的出道流程也越来越真实、快速。比如夏语冰的出道标签就是央美研究生,画作还参加了迪拜世博会。当她带着“高学历美女”的标签在央视翻唱《路过人间》献上出道首秀,相关话题便迅速占领社交平台热榜。
(图源:抖音截图)
国内养成系男女团推出二代三代大多以年为单位,而夏语冰6个月就能官宣其小堂妹出道。技术成熟且模式可行后的虚拟偶像培养,可能要比真人偶像更加省心。
除了虚拟偶像,各大银行、运营商等也陆续应用数字客服成为虚拟员工。2021年9月,华为云打造的首个虚拟数字人“云笙”正式入职华为云;同年12月,万科将2021年度“优秀新人奖”授予入职十个月的首位虚拟员工崔筱盼。
(图源:百度官网)
虚拟专家则是在垂直领域具备相应产业知识和技能的门类,例如中国天气冯小殊、AI裁判和教练系统观君。
当前虚拟人矩阵越来越丰富,但是带给用户的情感需求解决方案却不一样。
1956年,心理学家霍顿(Donald Horton)和沃尔(R. Richard Wohl)在《精神病学》杂志上提出了“准社会交往(Parasocial Interaction,PSI)”的概念,用来描述媒介受众与媒介人物所发展出的单向关系。
也就是说,某些受众会对其喜爱的媒介人物产生依赖,将其当做是真实的交流对象,与其发生互动并发展出一种想象的人际交往关系,即“准社会关系”。
在虚拟人出现之前,“准社会关系”表现在观众会对文学、影视作品中的角色“动情”,而情感化虚拟人出现之后,受众在与虚拟人的交流中收获了正向反馈,“人机”之间的准社会关系逐渐建立,虚拟的人类带来了真实的情感陪伴。
03
“讨好型人格”下,虚拟人越来越真?
在《青年记者》刊发的一篇稿件中,一项人机社交对话实验的志愿者回忆,“当人和虚拟人聊天对话次数多了,(会)越聊越智能。聊得越多,对人越了解,越聊越有情商,这种高情商感觉人都无法达到。”
虚拟陪伴者的高情商体现为其“讨好型人格”,令用户在聊天中倍感顺畅舒适。不少用户就表示在情感上收获了Replika给予的正向反馈,消极情绪得以减少。这让虚拟陪伴成为对抗社交焦虑的良药。
比如Akihiko Kondo就曾称自己因为在职业上受到不少欺压,而陷入对社交的排斥与恐惧之中,与初音未来的婚姻则让他拥有了精神寄托。
但同样要注意的是,虚拟陪伴的社交属性,具备一定的依赖性、成瘾性。
杜伦大学的伊森·尼克拉斯(Ihssen Niklas)和瓦兹利·迈克尔(Wadsley Michael)在杂志《成瘾行为》(Addictive Behaviors)上发表的论文曾指出,“天天刷社交软件的人,可能根本不喜欢社交app。”
文章分析称,他们更像是在遵从某种已经上瘾的行为惯性,不停地查看社交媒体的消息,但是并没有真正从中得到乐趣。
当前,虚拟陪伴的数据处理带宽和容量有限,经历了长时间连续交流后,当虚拟陪伴的对话不能令用户满意时,用户是否会收获空虚不满、再次陷入由虚拟陪伴带来的社交焦虑之中?
以前段时间臭名昭著的GPT4Chan为例,因为不断发布充满暴力内容的帖子,它被称为“有史以来最糟糕的人工智能”。有分析称,人工智能本身不具备意识,用户所能感受到的“越来越真”,实际上来源于其与人类聊天中不断学习语言对话能力的结果。人类说什么他会学什么,GPT4Chan模型收集到了太多负面情绪,于是学习了很多骂人的词汇“回敬”给用户。
所以,数据收集、模型训练的“度”应该在哪里?
当虚拟人越来越像人了,如果被有心人操纵,合成亲友声音,通过电话进行非法诈骗怎么办?在60万个虚拟人进入老人家庭之后,他们扮演的“家人角色”是否又会带来一定伦理问题?
不管是自然语言处理、计算机语音和计算机视觉技术的进步,还是法理人情的合规,虚拟陪伴显然还在路上,但科技革新可能不如我们想得那般轰轰烈烈,也并非在一夕之间可以改天换地。
虚拟人在人类的情感需求上先行一步、攻入心防,在家庭地位上从“智能音箱”进化到猫猫狗狗如今的地位,需要的可能也只是时间而已。
(注:文中人名皆为化名。)